第八章：蛟變——斷脈斬蛟摧肝腸
本篇作者：逸小仙er
第二日，天蒙蒙亮，刀小狼便看見妖魅師父癱靠在石階上，百無聊賴地對著枯井丟著一個又一個的小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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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他這副模樣，刀小狼小心翼翼地靠了上去，小聲問道：“師父...您還在生氣??？”
“多此一問。”千年妖魅眼睛都不眨一下，看手中石子見了底，對著小狼道：“去，再尋些石子碎木屑來，為師還沒玩夠呢！”
刀小狼還想再說些什么，但寺外卻突然傳來了‘咚咚咚’的敲門聲。而馬上門便‘吱呀’一聲，師徒二妖看見一個小妖怪在門外探頭探腦。那小妖怪先是看向了妖魅，隨后眼神迅速向刀小狼挪了過去。
她捧著半鍋熱粥，一溜煙地了進來。然后又好像想起什么似的，將那鍋粥放到一旁，在地上找了塊石頭，回頭朝著井口用力扔了下去。
隨后，這小妖怪便來到二妖身前，扭扭捏捏地說道：“小哥哥...還有，還有大叔！我爹娘想著你們剛來，廟里的師父出去的早，回來的晚。想必還沒吃早飯，便熬了一鍋菜粥，你...你們吃吧！”說完，她把粥用力一放，然后偷偷瞟了二妖一眼，逃也似地跑出了廟門。
“這...”一切發生的也不快，可刀小狼的腦子怎么也轉不過彎來，盯著那鍋還在冒著熱氣的粥猶猶豫豫。
師父沒動，自己實在不好下嘴。
“吃吧，既然人家一片好心?！毖瓤伤悴坏胗浰菐讐K破石頭了，而是斜了一眼大堂上的明王像：“那老和尚一身邪氣，他做的飯，咱還不一定敢吃！”
“謝謝師父！”刀小狼早就餓得不行了，見妖魅發話，便開始大快朵頤：“嗯，好吃！太好吃了！就是那小姑娘跑得太快了，我都還沒道聲謝呢！”
妖魅不怎么沾凡間煙火，低著頭對刀小狼一番打量，看他吃相實在不敢恭維，笑瞇瞇道：“吃，吃飽了才有力氣，今日的刀功就翻個翻吧?！?/p>
就這樣，一上午，刀小狼不知道自己將刀揮了多少下，好在這期間費了不少碎石枯木，不然自己這妖魅師父還得這么一個個往井里頭丟。見他心事重重，刀小狼又又又湊了上去：“師父，您怎么還悶悶不樂的？”
本來他已經做好了臭罵一頓的打算，哪知這次妖魅卻難得正色道：“獅駝嶺之事，確實是我之過。那些個愚民，既沒這個膽子，又沒那個實力。只是找個借口，發泄一下心中的怨氣，我才懶得跟他們計較！”
“啊？那您怎么還... ...”
見刀小狼不太相信的樣子，妖魅便招了招手讓過來：待小狼崽靠近后，抬手朝著他腦袋便是一巴掌：“還記得上山前看到的嗎？”
千年妖魅指了指房頂的烏云，“這山里濕氣是重了些，但卻不該有這么多怨氣才是。況且...”妖魅轉過身，指著那尊泥塑佛像罵道：“況且它算個什么東西，壓在我的頭上？當年護著一山生靈的是幻巖劍尊，他才應該坐在這個位置！”
“呃...”這幾日下來，刀小狼總算摸清了自己這個師父的脾氣，‘古怪！’
“來，去四處走走，看看這滿山的怨氣，是哪來的？”說著，千年妖魅背著手，大搖大擺了走出了寺廟。
“可...可是師父？這天好像要下雨了啊！”刀小狼看著低濕陰沉的天空，好心提醒道。
“那不正好？”妖魅陰惻惻一笑：“下雨天打徒弟，閑著也是閑著。”
師徒二人下山了，朝著村落走去。這小山村雖然不大，但住的妖怪卻不少，阡陌交通，雞犬相聞，頗有點世外桃源的意思。
但二妖還未行太遠，一聲悶雷便轟隆隆地響起，緊接著豆大的雨滴傾瀉而出，嘩啦啦打在了草木上，屋檐上，以及他們的頭頂上。
“師父，那有個雨棚！”刀小狼自然是不敢抱怨，只求先去躲躲雨。
“誒??？大...叔！？還有小哥哥？”
稚嫩的聲音響起，二妖回頭去看，正是之前給他們送粥的妖怪小女孩。原來這正是她們家搭起的雨棚。
刀小狼跑上去打了個招呼，他一身毛發都被雨打濕了，左一塊右一塊皺在了一起，活生生像一只落水狗。
于是千年妖魅感慨道：“山里的天氣還真是多變啊?！?/p>
“是啊?！痹挷缇贡荒切⊙值母赣H接過，他先是給刀小狼披上了一條毛毯，又給妖魅遞上熱茶：“不過像這種雨來的急去的也快，您不必擔心?！?/p>
妖魅沒作回應，而是抬頭看著天色：“與其建在廢墟上，倒不如另尋家園。”
那妖怪先是有些疑惑，后來明白了他提及起了村里的舊事，便道：“這不總想著落葉歸根嘛，幸好上天垂憐，給我們留了一條活路?！?/p>
“哼，上天留的活路。”
“是啊，若不是老天爺發了慈悲，收了那兩只妖怪...”
“兩只妖怪？！”妖魅臉色唰地一沉，粗暴地將其打斷。
但那妖怪卻沒注意到他氣息的變化，接著道：“對啊，就是井里鎮壓的那兩個石像... ...”
“你是說，那枯井之下，是兩只妖？！”妖魅血紅著雙眼，手上青筋漸漸鼓了起來；他一只胳膊死死按住那妖怪的肩膀，低吼著問道。
那妖被捏得生疼，被盯得發毛，只好咬著牙道：“沒錯，一個拿著劍，一個拿著……”
“愚民！賤民！刁民！惡民！”不等那妖怪把話講完，妖魅發出一聲沖天怒吼，震得四周木葉紛紛掉落，而后退散一片烏云化作一道流光直奔著鎮妖寺而去！
這就是你要守護的世界！這就是當年你拼死救下的生靈？
“師...師父！”刀小狼從來沒見過自己師父生這么大的氣，他扭頭看了一眼被嚇傻了的妖怪大叔和不知所措的小女孩，重重一嘆，而后便邁開步子頂著大雨朝著寺廟跑去。
獅駝洞舊址，鎮妖寺。
隨著轟的一聲，妖魅從天而降，寺廟內梁柱橫飛，磚瓦碎石，散落一地。
“施主何以動怒？”白蛇妖僧見寺廟傾倒了一大片，居然沒有一點生氣的意思。
“擋我者死！”妖魅身后赤紅的光暈流轉，妖氣滔天。他現在一心只想掘了那口破井，推到這座寺廟，將劍尊的雕塑帶出來。
見千年妖魅聚氣一刀，攜排山倒海之力砍向枯井。白蛇妖僧森然一笑，抬手將手中缽盂祭出，搶先一步，罩在了井口之上！
隨著“咚”的一聲，妖魅看著被金色缽盂護住的井口，眼中一片冰霜。
妖僧瞬間感受到自己被濃濃的殺意籠罩。
“千年妖魅，你還真是貴人多忘事！好好看看我是誰！”但白蛇妖僧并不悚懼，而是微微抬手摘下了頭上的斗笠。
“嘭隆隆！”
一聲驚雷恰到好處地在二妖中間炸起，透過閃電的余光，千年妖魅看到那妖僧被雨水淋濕的臉上赫然爬著一條蜈蚣狀的刀疤。他揮散了手中刀氣，嘆道：“沒了那長蟲，還真認不出來你?！?/p>
“住口！”白蛇妖僧憤然將斗笠扔在一旁：“我可憐的蛇兒，當年你剝其皮剮其鱗，斷我修行，今日，我便要你血債血償！”
“撤下金缽，留你全尸！”妖魅揮拳砸向了那口金缽，雨花四濺，但那缽盂身上卻連一絲痕跡也沒留下。
“哈哈！別費勁了！這金缽被我煉的出神入化，就是大羅神仙來了，也破不了！”白蛇妖僧見妖魅吃癟，十分得意。又將手中烏青色佛珠朝雨中一灑，一顆顆佛珠中竟密密麻麻地爬出了蝎子蜈蚣蜘蛛諸多毒蟲。
此時的刀小狼還在朝著寺廟奔走，看著山上時不時發出的巨響，在心中默默祈禱：千萬不要出什么事啊！
而寺廟之內，早已毒蟲遍地，白蛇妖僧從腹中吐出一道紫氣，隨著那紫氣擴散，那些個毒蟲像是聽到什么命令一般，不約而同地朝著妖魅撕咬過去。
“媽的，禿驢還真是煩人！”
妖魅啐了口唾沫，念出護體神咒。雙指合并，躍過金缽朝著白蛇妖僧心口便是一刺！
那一指極快，又帶著威壓直逼要害。白蛇妖僧眼見躲閃不及，只好又念了口訣將金缽召了回來，但事出緊急，金缽雖然在危急時刻灑出了護體金光，但那一指的罡氣還是將他逼得踉踉蹌蹌，一個跟頭栽進了泥地里。
“哼，我說過，你破不了我的金缽！”白蛇妖僧一臉泥污的趴在地上，卻還在嘴硬。
“是嗎？”千年妖魅居高臨下，他捏了捏拳頭，獰笑道：“那就試試！一下砸不破，那就一百下，一千下！”
“你！你要干什么！？”隨著千年妖魅一拳又一拳地砸在金缽之上，白蛇妖僧臉色變得鐵青起來。待一連被錘了幾十幾百下后，隨著白蛇妖僧一口鮮血噴出，那金缽之上，終于崩開了一道裂縫。
“大羅金仙?。浚 毖忍謱χ鹄徲质且蝗?！
“無堅不摧啊？！”一邊砸，一妖魅邊在口中念念有詞。
“出神入化?。?！”接連幾十拳下去，金缽終于應聲而碎，白蛇妖僧倒在地上，四周蛇蟲也一個個四腳朝天，紛紛暴斃。
“不是說，打不碎的嗎？”前前后后幾百拳下去，妖魅總算宣泄了心中的一股惡氣。他一腳踏在了白蛇妖僧胸口，惡狠狠道：“以前的你，斗不過我，現在的你，更不可能贏我！”
“哼哼哼！”
白蛇妖僧躺在地上，不停地冷笑。
“你笑什么？”
“我笑...你輸了?！?/p>
“我輸了？”
白蛇妖僧無力地指著枯井：“你殺了我又如何，那井里該是什么樣還是什么樣。那些妖怪，不但會對造成這一切的你唾罵十年，百年，甚至千年！
就連曾經救了他們的家伙，你那惺惺相惜的好友，也會陪著你，被他們記恨！他們的怨念不會消散！你們將永遠承受著這一切！”
他說到興起之處，又從口中咳出了一口鮮血，望著蓮臺上的泥像：“而他，一個不知道什么的東西？卻會永遠踩在你們身上，受到妖民們一代又一代的供奉！”
“廟里待得久了，還真把自己當仙神了?！毖忍а鄣拈g隙，那佛像已炸得四分五裂。
“你也該去死了?！?/p>
雨水滾落，一把赤紅的彎刀再次在手中凝聚。就在妖魅伸手準備殺掉白蛇妖僧之時，腳下的山脈突然開始轟隆隆發出巨響，而后山巖崩塌，山石滾落。一個熟悉的嘶鳴聲，不斷在他的耳畔回響。
趁著他分神之際，白蛇妖僧迅速將身上袈裟一卷一甩，化作一道黯淡的紫光向后洞遁去。
“金蟬脫殼？”
妖魅定了定神，耳邊又傳來了白蛇妖僧的聲音“哈哈哈哈，千年妖魅，沒想到吧！我在這深山老林蟄伏數年，為的就是借這八百里獅駝嶺的殘余龍脈溫養我那寶貝白蛇兒，如今時機已到，你們誰都跑不了！”
這聲音剛落，四周又開始地動山搖，隨著一座山頭轟然倒塌，一個頂著根獨角的巨大蛇頭，緩緩從地底探了出來。它的頭顱，比鎮妖寺還要大幾倍，而在它面前，妖魅的身影顯得渺小低微。
“哈哈哈...蛇兒...吞了他！吞了...”白蛇妖僧一邊喊一邊向那蛇頭飛去，那白蛇眼冒綠光，面對越飛越近的白蛇妖僧，竟張開了血盆大口！
白蛇妖僧的聲音從興奮變成了恐懼，最后戛然而止。
“那白蛇已有化蛟之相，你弱成這樣，怎么可能操控得了它？”見妖僧被白蛇所吞，妖魅轉身朝著枯井走去。
沒想到獅駝嶺的怨氣，竟是這長蟲身上的。
“不好了！不好了！地龍翻身了！”
隨著白蛟一點點鉆出身子，獅駝嶺的山脈也開始發生變化，落石不斷滾下，山壁不斷塌陷。而山上的生靈們，早已亂成了一鍋粥。妖怪們開始敲鑼打鼓，呼喊著四散逃命。嗚咽聲，吶喊聲，哭叫聲，不絕于耳。
“師父！你沒事吧！”刀小狼終于趕到了寺廟，他還來不及歇息，便被眼前的一幕震驚了：巨大的蛇頭之下，廟宇坍塌，枯井被亂石淹沒，而先前坐落在大堂的泥佛，此時已經被換成了一個威風凜凜，手持神劍的英武神像！
只是看了一眼，刀小狼便認定那神像的真身，一定有著包容天下的王者氣息！
此時的千年妖魅正盤坐在一旁調理內息，見他趕了回來，緩聲道：“走吧，等這長蟲身子完全爬出來，獅駝嶺便要塌了。”
“走？去哪？”縱使見過很多次，他還是驚訝于妖魅的冷漠。“那他們怎么辦？”刀小狼看著山腳下逃命的山民，恨聲道：“又和曾經一樣是不是？”
“無知，愚昧，懦弱，封閉?！鼻暄炔粸樗鶆樱骸坝泻慰删龋俊?/p>
“可他們依舊熱心，善良，團結，接納我們！”刀小狼撿起一塊石子就要朝妖魅砸去，但縱使面對這樣一個師父，他最終還是沒能將石塊丟出去。
“我自己去！”雨聲滴滴答答，在雷電的轟鳴聲中，少年扭頭而去，背影之后，落下的不知是雨水還是淚水。
“這樣的世界，這樣的生靈，也值得被你守護？”妖魅抬頭看了一眼立在雨中的劍尊神像，陷入沉思。
不知為何，他總覺得那石像在盯著自己。
【我會永遠守護這個世界上的生命，哪怕，他們不再需要我。】
‘迂腐的家伙！一群螻蟻，有何可惜？’
【因為我熱愛著這個世界，所以我會守護這個世界哪怕一草一木的生靈；只要還有一條生命需要被人守護，我就會去拯救它！】
“那，要是這個需要被拯救的生命是我呢？”望著劍尊的雕像，妖魅突然回想起了曾經的對話，沒來由地冒出這么一句。
“可惡！”
山腰間，刀小狼正用力劈開一塊又一塊滾落的巨石，為山民們爭取喘息的時間。這些天下來，他已經能夠很好地控制自己的力氣，保證體力不被白白浪費掉。
“?。 ?/p>
一聲熟悉的喊叫響起，刀小狼循聲而望，竟是之前那個妖怪小女孩！
她似乎在逃跑的途中和父母失散了，倒在地上哇哇地哭著。而更讓人感到揪心的是，山上有兩塊巨石正爭先恐后地向下滾來，再過片刻便要向落在那不知情的小女孩身上。
“不好！”千鈞一刻之際，刀小狼腦海中已想了好幾種情形：若是直接從正面突過去，縱使劈開巖石，那巖石還是會朝著小女孩的方向滾去，而要是想閃身到小女孩身前，自己目前的身法根本辦不到！唯一的法子便是瞅準時機，在兩個巨石砸落的瞬間，鉆到前面那巨石之后，將其一刀劈開！
想到這，刀小狼有些猶豫，因為這一刀不僅劈向石頭，也是劈向小女孩。自己能把握好這份力度嗎？想到這些天的苦練，刀小狼又有些氣餒，但顯然老天已經不準備給他思考的時間了，見巨石越滾越快，刀小狼索性將心一橫，一個箭步沖到了巨石之后，對著巨石便是一刀：“疾！魔！斬！”
一陣刺啦的火花閃過，巨石被平滑整齊地切開，向左右兩側滾去。而在那一刻的縫隙中，刀小狼看到了小女孩水靈靈的大眼睛。
成了！我練成了！
“不好！”
興奮之余，刀小狼險些忘了還有一塊巨石，感受到身后的動靜，他連忙轉身，但那塊巨石已然向他的面門碾壓而來，根本不給他下一刀的機會。
“蠢徒弟，沒這個實力還要強出頭！”
聽到這親切而又熟悉的聲音，刀小狼激動得差點沒哭出來。隨著眼前的巨石化為齏粉，千年妖魅的身影，再次出現在了他的身前！
“師父！?。 钡缎±桥d奮地撲了上去。
妖魅笑了笑，道：“看著他守護的世界被搞成這個樣子，還真是不順我心啊?！?/p>
說著，他又將身上妖氣凝聚，匯成了一把更加妖艷赤紅的妖刀。
“徒兒！”
“弟子在！”
“隨我斬蛟！”
... ...
三日后，妖魅和刀小狼又開始了他們的旅途。
“師父，我們這次去哪？”
“去蜈蚣嶺，搜了那禿驢的老巢，打包些金銀細軟，好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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