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察者網訊)上百人遇難、上千人失蹤、數千幢房屋被毀……隨著越來越多細節的披露,人們發現,就像美國過去發生過的無數起事故一樣,毛伊島這場慘絕人寰的野火事故是天災,更是人禍。
綜合英媒《衛報》、美媒《紐約時報》等17日報道,有多名消防員表示,大火發生時當地的消防栓要么水壓不足,要么根本沒有水,導致救火工作難以展開。“缺水”的背后,是毛伊島的夏威夷原住民與新“殖民者”圍繞當地水權展開的一場曠日持久的爭奪戰。
報道稱,一個多世紀前,建立甘蔗種植園的殖民者就將當地的水資源據為己有;如今,殖民者改頭換面成房地產開發商、土地開發商,繼續貪婪地吞噬著島上的自然資源,將河流改道引入豪宅社區,填滿水塘建造高爾夫球場……而世世代代居住于此的原住民卻連基本的飲水、洗衣、作物灌溉所需的用水需求都無法得到滿足,更別提滅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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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讓原住民憤怒的是,這些房地產開發商、大型企業還在借這場災難大發“國難財”,以“沒水救火”等借口推翻正在議程上的水資源保護政策,為自己未來進一步對當地水資源的掠奪鋪平道路。
周日,毛伊縣的一名消防員正在撲滅夏威夷庫拉附近的一場火災 圖自NBC
沉默的警報系統、故障的通信網絡、姍姍來遲的救援……在這場美國百年來“最致命”野火災難中,位于夏威夷州毛伊島西北部的歷史海濱小鎮拉海納“一夜間化為灰燼”。
《衛報》開篇就提出了一個深入靈魂的問題:整個毛伊島上,到處都是綠草盈盈的高爾夫球場,高級酒店都填滿了游泳池,企業囤積水賣給豪華莊園。可為什么到了救火的時候,水管卻干涸了?擠不出一滴水來?
這就揭開了毛伊島夏威夷原住民的舊傷疤,1893年,當時美國支持的叛亂分子推翻了夏威夷王國的統治,隨后建立臨時政府,并最終被美國吞并,自此原住民的恐懼根植于被剝奪的歷史。
一個多世紀以來,毛伊島西部地區的水一直在被外來者開采以牟取利益:最初是大型甘蔗種植園的園主,現在大型企業成為了他們的繼任者。
報道稱,西毛伊島土地公司(WML)及其子公司、卡阿納帕利土地管理公司(Kaanapali Land Management)和毛伊島土地和菠蘿公司(Maui Land & Pineapple Inc)……這些公司吞噬了島上的自然資源,他們在歷史上曾經種植甘蔗和菠蘿的地方開發豪宅、殖民風格社區、豪華度假村和高爾夫球場,對當地水資源造成了巨大的破壞,尤其是耗盡了自然生態中的天然水資源。
這次被毀于一旦的拉海納曾因水資源豐富被譽為“太平洋的威尼斯”,而就是在這樣的破壞下使其幾乎變為干涸的沙漠,火勢這才一發不可收拾;還有莫庫希尼亞(Mokuhinia),這個原夏威夷王國的所在地,本有一個占地15英畝的淡水塘,卻在20世紀初被泥土填埋,現在只見棒球場和停車場,不見一滴水。
如今,許多從祖輩開始就生活在毛伊島的夏威夷原住民們仍然沒法獲得基本的用水權利,包括飲用水、洗衣和傳統農作物灌溉所需的水。
勞倫·帕拉基科(Lauren Palakiko)的家族幾個世紀以來一直居住在拉海納兩側的Kaua?ula山谷,其依法享有優先用水權。但她去年在州水務委員會聽證會上作證說,因為流經他們山谷的溪流被改道用于豪華住宅小區,她家根本沒有獲得足夠的水,連給一個小嬰兒洗澡都不夠。
和她一樣居住在此的諸多夏威夷原住民家庭的用水都受制于勞尼烏波科灌溉公司(Launiupoko Irrigation Co),因為這家公司控制著這里建造于種植園時代的供水系統。他們幾乎抽取了Kaua?ula流域的全部水量為鄰近山谷的富人莊園供水,完全切斷了原住民家庭的供水。
顯然,生活用水都無法保證,就更別提像消防用水這樣的緊急用水了。在過去的5年里,野火曾無數次侵襲Kaua?ula山谷的原住民。
庫拉鎮的羅斯 · 哈特:隨著夜色漸深,水管里沒有水了,然后火越燒越旺 截圖自《紐約時報》
據《衛報》報道,近30年來,越來越多的原住民社區組織起來維護他們的用水權。經過長期斗爭,這一維權行為終于在2022年6月取得歷史性勝利:在夏威夷原住民和其他居民的強烈要求下,水務委員會一致投票決定將毛伊島西部指定為地表水和地下水管理區,將依法優先保護夏威夷原住民的權利和環境,避免種植園和開發商對水的歷史性和持續性過度開發。
然而殘酷的是,就在原住民們填寫好用水許可申請表,許可申請提交截止日期的第二天,吞噬拉海納的大火席卷而來,直接打斷了這一新政策的實施。
夏威夷州州長政府立即宣布緊急狀態,暫停執行一系列法律,以應對緊急情況。開發商們馬上行動起來,試圖借著緊急狀態阻止這項地表水和地下水管理區劃定工作。
據報道,火災發生后,西毛伊島土地公司(WML)曾以放水救火,要求水務委員會暫停對毛伊島科莫哈納島河流的保護,即使是在未受火災影響的地區。
WML還在事后暗指水務委員會副主任曼努埃爾(M. Kaleo Manuel)是火勢蔓延的罪魁禍首,指控其一開始拒絕放水。夏威夷州土地和自然資源部16日回應稱,涉事官員已被調離,同時表示此舉“并不意味著該官員做錯了什么事情”。
擁有百萬粉絲的美國自媒體人曬出豪宅區安然無恙的航拍圖反問:這場大火是怎么知道躲著豪宅走的?
《衛報》指出,此舉令水務委員會沒有了行政領導。WML很快提出要求“暫停并修改”水域保護管理區的指定工作,這家公司的高管甚至直言不諱道“我很樂意看到它(水保護區指定工作)消失”。
與此同時,夏威夷州州長喬希·格林的一番話也被認為是附和WML的論調,指責“水資源管理”導致滅火用水不足。他在公開講話時說:“現在我們州仍然有人對獲得水源撲滅火災有所爭議,即便有更多的風暴來臨時仍是如此。”
此情此景,對于夏威夷原住民來說不算陌生,他們還給這種情況起了一個特殊的名字——“種植園災難資本主義”。
“災難資本主義”一詞,由來已久。比如,2005年卡特里娜颶風過后,新奧爾良市政府立即采取行動,以特許學校取代公立學校,并推平公共住房項目,為改造聯排別墅讓路,這就是非常典型的一個例子。
“種植園災難資本主義”則專屬于殖民者利用災難掠奪財富的生財之道。不出夏威夷原住民所料的是,剛剛在火海中失去一切的拉海納居民,已經接到了房地產經紀人的電話,慫恿他們賣掉祖輩土地,而不是等待政府賠償。
《衛報》認為,這場火災很可能會導致更具破壞性的水盜竊行為。而這也是負責這起原住民訴訟案件的律師特雷阿里艾(tereari Chandler-ao),之所以在8月8日逃離火海的危機時刻中,還不忘從房子里搶出一個大箱子的原因——里面裝滿了原住民有關水權的文件、社區咨詢過程中收集的各項資料等。
特雷阿里艾非常清楚,毛伊島未來關于用水權的斗爭將愈演愈烈,她擔心這些大公司會在緊急狀況的掩護下永遠攫取毛伊島西部的水源。而唯一有可能阻止這些偷水行為的力量來自于這些組織起來的原住民社區,“誰控制了水,誰就控制了毛伊島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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